由于上游的特殊盆地地势,这道滑坡坝可将黄河水拦住6~9个月,并形成蓄水12~17立方千米的巨型堰塞湖。在对残坝上游的勘探过程中,地质学家发现了大范围的、堆积厚度达30米的堰塞湖特质沉积物(DLS),证实了上游地带曾经存在过如此规模的堰塞湖。
通过对滑坡崩积坝的模拟重建,科学家认为堰塞湖最终会没过坝顶,并迅速形成溃坝洪水。他们在积石峡的下游找到了证据:以大量前寒武系绿片岩、紫褐色白垩系沉积岩的碎片为特征的溃坝洪水沉积物(OFS),这些本属于积石峡地区的岩石,被湍急的洪水带到了远至25公里外的官亭盆地,沉积在高于水面7~50米的河滩上。
据作者推测,溃坝将导致堰塞湖水位急剧下降110~135米,在24小时之内释放出的洪水量高达11.3~16立方千米——他们甚至在积石峡口的洪水沉积物中发现了直径2米的巨石。洪水过后上游的循化盆地最终会留下一个残湖,在随后的1000年内被新的沉积物填满。随后,他们对从溃堤上下游的沉积物中找到的炭化木样本进行了碳14元素加速器质谱测定(AMS),证明了下游的溃堤沉积物与上游的堰塞湖沉积物年代十分相近,很可能就是同一场洪水造成。
巧合的是,洪水直接冲击的官亭盆地范围内有一处属于早期齐家文化、被称为“东方庞贝”的喇家遗址。2005年,《自然》还报道在遗址中发现了现存最古老的面条(小米制)。
喇家遗址被证实毁于一场地震。作者发现,喇家遗址的废墟之上也有积石峡溃堤带来的洪水沉积物,证明洪水曾经在地震之后淹没此处。
更巧的是,他们发现在喇家遗址地震形成的黄土裂隙中,只存在典型的洪水沉积物,而没有季节性雨水带来的、更加细密的沉积物。这暗示着溃堤洪水是在地震发生之后的一年之内到来的(否则雨水先到);同时,这场地震既然发生在洪水前的一年之内,也很可能正是形成积石峡滑坡崩积坝的元凶。
喇家遗址的灾难,却给科学家带来了极大的方便:由于证明了地震与洪水在一年之内接连发生,他们通过给喇家遗址内崩塌房屋中的若干孩童遗骨进行碳14断代检测,非常精确地将洪水发生的时间窗口缩小到了公元前1922±28年。
这场洪水会给黄河下游地区带来怎样的灾难,作者仍不能断言。他们通过经验公式,计算出溃坝造成的洪峰流速约是积石峡地区平均流量的500倍,达到约40万立方米/秒。这种规模的洪水已经可以在地球全新世时期(公元前9700年至今)最大洪水的榜单上赫然有名了。经过与近代类似的溃堤洪水进行比较,作者认为积石峡洪水靠着它11~16立方千米的总量,可以轻易地横扫下游2000公里,并突破途经的各种天然屏障,给中原地区的每一个原始文明带去空前的灾难。
公元前1922年的这场洪灾,不仅在规模和影响范围上达到了史书中描写的“九州阏塞,四渎壅闭”;同时也暗合了现存文字记录都只说洪水、不提狂风暴雨的可疑现象。此前对洞穴沉积物的检测表明,距今8000~500年前亚洲的夏季季风处于逐渐减弱的状态;对黄河下游土地与湖泊的勘测也表明,该地区凉爽、干燥的气候正是始于公元前2000年。因此,如果史书中“大洪水”果真存在的话,单纯的降雨也会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