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一九二三年夏初某夜晚,在清宫西北角方面发生了很大的火灾,就在几小时之内,便把“建福宫”附近的“静怡轩”、“慧曜楼”“吉云楼”“碧琳馆”“妙莲花室”“延春阁”“积翠亭”“广生楼”“凝晖楼”“香云亭”等地方都烧成一片焦土。
虽然在当时只以“失慎”二字了事,甚至还有人认为是由于我在“建福宫”西花园内“敬胜斋”小戏台内看了电影的缘故,所以才使电线走的火。但是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在那里看电影,而且平日又不开电灯怎能会有漏电之可能?所以,我总疑惑是有某些太监当盗窃了其中的古物珍品之后,为了灭迹才放的火,所以尽管在当时并没能够究查出什么原因来,但我对于太监的疑团却愈积愈深。
不久,又在我所住的“养心殿”东套院的东厢房“无逸斋”的窗户上,有人在夜间塞上了一团棉花,点上了火,幸被另外的太监发现,立即把它扑灭,未致延烧成灾。这时愈发使我认为这是太监因为怀恨而干出来的。
不料却又听到一种完全出我想象之外的怪话:有些太监竟在我背后偷偷传说这次的火,是我自己放的。我听了这样的话以后,已不是再生太监的气,而是害怕起太监来了。我想:太监既是把我恨到这种程度,谁敢说他们不能聚众谋乱或是对我施行暗害呢?我更想: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把太监一齐驱逐掉。
在我想要决心驱逐太监的前两三天,我真是愈想愈怕、愈怕愈想,简直弄得我连睡觉也睡得不安稳。于是我便对我妻子婉容讲,叫她在夜间不要睡觉,要坐在屋中看守着我,并叫她注意听风,如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立时唤醒我。我还在我床边放有一条应变的武器——木棍以备万一,这时我的庸人自扰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于是,我就在这两三天的“杯弓蛇影”之后,终于在某一天下定决心,就以看我父亲载沣为名,到当时的醇王府去搬救兵去了。当我把这一决意告诉了我父亲之后,这个胆小怕事的醇亲王,在一起初,大摇其头,只是拼命地劝我先回宫去,慢慢再作商量。于是在他那满头大汗、气急败坏的神情中,使我看出了他的弱点,原来他所怕的,就是我赖着不走啊,我就以“如不答应即日驱逐太监,我便待在这里,决不回宫”来作要挟,结果,他屈服了,就由“内务府大臣”通知了当时的京畿卫戍总司令王怀庆和步军统领聂宪藩以及警察总监薛之珩。他们来了之后,我就请求他们帮助进行遣散太监的工作。他们便都应允了我的要求,表示准备在必要时帮助宫中护军维持秩序和协助办理遣散太监回家的工作。于是,就在当日一天之内,除了在三位太妃及我妻子处留有少数太监之外,把宫中几百名太监都遣散了。至于他们被遣散之后,如何还乡和维持目前的生活,我是连想也没有去想,只是把他们一概逐出宫门完事。我等到太监都已遣散完毕后,才如释重负,回到宫中。后来由于三位太妃对我说太监太少不够用,我遂把三位太妃处的太监,每处更多留下三十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