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身体行动不便的张娟,晾衣、拧水都是那么困难。
图:岛上每一天都开始得很早。凌晨5点,老人们就开始在小岛的围基上散步了。
图:土狗“懵佬”是小岛上的宠物。
图:护士黄柏成给冯润扎针输液。
2007年8月28日,番禺灵山镇新沙村海心沙岛,凌晨4点.
83岁的郭详水和我,静静地坐在男宿舍旁的亭子里。茶很烫,一群一群的蝙蝠在我们身边穿梭。我突然问他:“您怕死么?”水伯愣了一下,说:“不怕”。放下茶杯,他想了想,又说:“不怕。死,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水塘里的鸭子成群来回游荡。对这群一辈子生活在“麻风病”阴霾下的老人们而言,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生前,受世人尊敬的特雷莎修女在加尔各答管理一间麻风病诊所。她曾对美国知名麻风病专家保罗?班德说:“我们拥有治疗麻风病的药物,但是这些药物不能医治主要的病症——‘不被需要’的感觉,这正是我们希望帮助麻风病人的一点。”
上世纪50年代?小岛
担架上,30岁的潘庆祥盖着一床大棉被,仰望天空。他的10根手指像冬天枯萎的树枝
1959年,冬至前一天,清晨5点,天很冷。担架上,30岁的潘庆祥盖着一床大棉被,仰望天空。
他的10根手指像冬天枯萎的树枝,两个小指萎缩得仅剩半截,右小腿已经麻木,失去了痛觉。
担架上堆着床板、蚊帐、板凳,还有一把镰刀,都是带去麻风院的行李。医生说,那里有香蕉,能开荒,带把镰刀才能养活自己。
先走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坐马车、乘艇……从新造的家到新沙的麻风院,两个哥哥抬着潘庆祥上岛时,已是傍晚光景。
新沙岛上只有一间砖瓦房,7间茅棚,30来个病人。潘庆祥住进了最新的7号茅棚。棚里已经住了两三个人。李牛胜睡在潘庆祥的旁边。
他入院也才两天。李牛胜的手指都没了,鼻梁也塌了一半。他有个绝活:用没有手指的手,借助两个膝盖,穿针引线。
岛上总有新病人来。两个月光景,7号宿舍就住进了20来人。
吃饭了,两个厨工抬着一陶罐米饭到宿舍分派。潘庆祥右脚痛,只能跳着左脚,蹦到门口取饭。餐餐都是白菜腐乳。米饭只有三两七钱半。潘庆祥吃不饱。
刚来的时候,潘庆祥还继续吃中药———绿豆。但很快物资匮乏。三四个月后,绿豆没了。“医生说10味中药抓不齐6味”,于是,病人们又改吃西药。
每个季度,岛上要查一次菌。按照病情的不同类型,病人分宿舍居住。
上岛5年,潘庆祥换了5次宿舍。第一次换宿舍,他就遇到了袁成泰,一个右手指弯曲,脚上有溃疡,但走路很快的年轻人。
上世纪60年代?生计
一个东莞的病人摊开四肢,把自己绑到了床板上,一下子扑进海里,随着海浪漂流。这个病人当时说“横掂系死,就甘漂番东莞。”
1960年1月1日,袁成泰上岛。
此前,他已经在另一个孤岛上生活了3年。1953年,他左眼附近出现红斑。当时村里人都唱:“麻风医得好,山头没草”。抓麻风的人来了,把他送到东莞太平旁边的上横挡岛。当时岛上有10个病人,都住在战争年代留下的地下炮巷里,两个轻病人和8个重病人分开。一年后,8个重病人中陆续有人死去。3年后,岛上只剩下3个人。
有一天,袁成泰看到一个东莞的病人摊开四肢,把自己绑到了床板上,一下子扑进海里,随着海浪漂流。这个病人当时说,“横掂系死,就甘漂番东莞。”(反正是死,还不如这样漂回去。)
3年后,有船经过,袁成泰才借机逃离了孤岛。
1960年,袁成泰被劝到新沙治疗。他加入了生产队,每天干7个小时活。生产队给他登记了工分,到了年底却没分到钱。袁成泰交不起每月7元伙食费,几年下来,欠了公家300多元。
1964年,农历4月17日,金花诞。上午11点左右,台风登陆了,绕着小岛的珠江水涨,把沙石围基冲垮,涌进屋子,有两米来高。接下来的10天,又来了两次台风。潘庆祥和20来个行动不便的病人被紧急转移到东莞医院避难。
四肢健全的袁成泰则留在新沙岛上恢复生产。8万平方米的小岛,近一半的土地灾后种上了甘蔗,原来登记的工分很快有了实物分配。袁成泰回忆,岛上一年就能收成16万斤,送到糖厂,能换回1000多斤糖。
小岛上不用缴公粮,他们把吃剩的糖高价卖给农民,又换来不少收入。袁成泰一年就分到了300多元,一次还清了几年欠下的伙食费。
后来又种上了瓜菜、柠檬……运往市桥。原来按规定,在岛上休养的病人一天只要工作6个小时,但有了分配后,大家就拼命干活抢工分。袁成泰说,有些病人晚上借着月光砍甘蔗,一天能砍2000斤。
到了1965年,钟树荣被自己村里的大队书记绑上小岛时,岛上已经有了3个生产队,近120人。